領袖跌倒前

2012年暑假我們全家參加郵輪之旅，回程在西雅圖停留二天。隔天，參加了全美第三大成長最快速的馬斯山教會（Mars Hill Church）主日崇拜，當時的主任牧師是赫赫有名、僅42歲的馬克‧德斯寇（Mark Driscoll）牧師。那一年，馬斯山教會和德斯寇牧師在美國教會界的展現可說達到巔峰。

馬斯山教會，是德斯寇在1996年，為了後現代族群的需要而成立。隔年他在「領導力網路」（Leadership Network）年會上，發表了「分析X-世代與基督教」的精彩演說，使他成為基督教界明日之星。德斯寇是著名福音機構，如Acts 29網絡和福音聯盟（Gospel Coalition）的共同創辦人，也是多產作家，出版了19本書，其中與妻子葛蕾絲合著《真正的婚姻：有關性生活、友誼和共同生活的真相》，在《紐約時報》名列最佳暢銷排行榜。2011年，他被《講道》雜誌列為英語世界25年來，最有影響力的25位牧者之一。

馬斯山教會成立不到20年，就發展成超大型教會，每週在5個州15個聚會點，同時有14,000人透過衛星播放進行崇拜。另還有超過20萬人次，每個禮拜在網上聆聽他講道。那天，我們參加的崇拜就是在華大校園的據點，在主持人播放他極富感染力信息下進行。當時，衛星傳播尚在啟蒙階段，能經歷福音如此迅速而無遠弗屆的傳播，特別參加衛星崇拜的人多是年輕學子，心中委實震撼興奮，倍感舒暢安慰。

不料，隔年德斯寇牧師濫權醜聞傳出，很快傳遍全美教會界。2013年5月，馬斯山教會長老Dave Kraft向教會正式提告，聲稱受到教會領導們的「屬靈虐待」（Spiritual Abuse）。特別控告德斯寇的霸凌作風：跋扈、言語暴力、傲慢、脾氣暴躁。教會的顧問與問責委員會（Board of Advisors and Accountability，BOAA）啟動了調查程序，經過一年多交織著輿論來回報導，也扯出他的新書《復興的呼籲：基督教將面臨葬禮還是明天？》，有14頁是抄襲未註明適當來源，另有好幾本書也都有抄襲的印記；同時發現，他常使用代筆人和研究人員卻沒有適當地歸功予人。尤有甚者，基督教《世界雜誌》2014年3月號揭發，德斯寇支用教會20多萬美元，聘請廣告公司炒作、購買，把《真正的婚姻》炒上《紐約時報》的暢銷書榜。（http://www.worldmag.com/2014/03/unreal_sales_for_driscoll_s_real_marriage）

教會的職員們也表達，德斯寇常年有欺凌的管理風格，言語暴力，不合理對待員工的行徑。最後，教會發表了大約200頁的報告。結論發現他「傲慢自大，以急躁和嚴厲的言辭回應衝突，以霸道的方式領導員工和長者，顯明他犯了驕傲的罪」。

教會65位現任牧師中，有9位聯合出面，呼籲要他至少停職一年。相關的影響包括 Acts 29 網絡宣佈，把德斯寇和馬斯山教會從這個德斯寇創辦的機構中除名。馬斯山教會的顧問牧師Paul Tripp和James MacDonald雙雙宣佈從BOAA辭去顧問身分；擁有186個書店的全美第二大基督教書商「LifeWay基督教資源」，宣佈停止銷售德斯寇的書。

德斯寇在2014年10月14日，辭去馬斯山教會主任牧師職務。教會董事會在他辭職不到幾個月，決定2015年1月開始，教會全面解散。（https://en.wikipedia.org/wiki/Mark_Driscoll#cite_note-:232-18）
 

領袖跌倒之前，心先跌倒

這位美國教會的明星為何墜落？讓人想到聖經談到天使的墜落：「明亮之星，早晨之子啊，你何竟從天墜落？你這攻敗列國的何竟被砍倒在地上？你心裡曾說：我要升到天上；我要高舉我的寶座在神眾星以上；我要坐在聚會的山上，在北方的極處。我要升到高雲之上；我要與至上者同等。然而，你必墜落陰間，到坑中極深之處。」（賽十四12-15）原來在美麗的天使墜落之前，他的心早已不斷要升高，甚至要與至上者同等。人類墜落的起點，不也是因為夏娃的心覺得吃了那分別善惡樹的果子，可以像神一樣有智慧？外在行動的墜落，從內心的墜落開始。

「人往高處爬，水往低處流。」好像只要身為人，向上爬就成了人生的目標與使命。然而聖經真理，卻不斷抵擋這種「向上爬」的理念與哲學，這豈不是極大弔詭？是的，人要不斷地成長、攀升，卻是透過內心不斷「向下移動」的成果。「凡自高的，必降為卑；自卑的，必升為高。」（太二十三12）盧雲在《向下移動》一書提到：「身為基督徒，我們信仰的核心就在於，上帝選擇了一條最徹底的謙卑向下之路，來啟示祂神聖的奧秘。」三位一體的神，以最卑微的方式來到人間，成為木匠的兒子，來成就偉大的救贖計劃。

「驕傲在敗壞以先；狂心在跌倒之前。」（箴十六18）當人心不斷向上升高，開始睥睨天下，傲視群雄時，他已走在跌倒墜落的路上了。德斯寇高高在上濫權的行徑，虛榮心和權力慾，在在顯示出領袖跌倒前，他的「心」早已先跌倒了。
 

凌駕他人之上的權位

內心先跌倒之外，外在的權力表現，也成為領袖跌倒前的指標。

瑪莎艾倫史多茲（Martha Ellen Stortz）在《教牧權力PastorPower》一書中，提到三種教牧權力：第一種「駕馭他人之上的權力」（Power-Over）係教牧權力的「誤用」，極為接近德斯寇的情況；第二種「內在生命魅力」（Power-Within）及第三種「與人共享的權力」（Power-With）都是教牧權力之「正用」 。德斯寇在治理教會不久，就修改教會憲章，把由24位長老（包括他自己）組成具有實權的「長老議會」，改為極少數幾位他信得過的人參與決策。2007年，當他公佈此改變後，有兩位資深長老表示反對， 便立即被他從長老議會中開除。從此，大權在握的他發號施令，成為駕馭他人之上的唯一領袖。

領袖的心跌倒，顯示出他心中的最愛已從神身上轉移。C.S. Lewis說：「當我愛神，勝於愛我的至愛，我才可以更愛我的至愛。一旦我為了愛我的至愛而犧牲神時，我會連我的至愛都無法愛了。」此話何等真實。如果領袖發現自己的心開始搖晃時，願意順服聖靈的提醒，暫時卸下服事，隱藏在神面前安靜省察，未嘗不是一件好事。 美國福音派備受敬重的牧師，也是「渴慕神」（Desiring God）機構的負責人約翰派博牧師，在2010 年發現自己內心開始有幾方面的驕傲，甚至影響到他與家人的關係時，即從服事的崗位引退8個月，全時間與家人相處，閉門自我省察。 (https://www.desiringgod.org/articles/john-pipers-upcoming-leave)

聖經說：「你要保守你心，勝過保守一切，因為一生的果效是由心發出。」（箴四23）唯願所有領袖常保謙卑向下的心，能不失腳、無瑕無疵、歡歡喜喜站在我們的救主，獨一榮耀之神的面前。
 

註：1. Michael Duduit, “The 25 Most Influential Pastors of the Past 25 Years.” Preaching Magazine, Retrieved 2011-06-04. 2. 盧雲，《向下的移動──基督徒的捨己之路》，應仁祥譯。校園，2013。 3. Martha Ellen Stortz, PastorPower (Nashville, TN: Abingdon Press, 1993)